Goodbye, My Love, See You Next Year

其實一直以來我都不知道我算不算是一個對離別很sentimental的人。每次遇到離別的時間點，像是畢業之類的，內心多少都會有點感觸，當下也會有一點點想紅了眼眶的感覺，但來得快去得也快，沒多久就又生龍活虎。

2008.8.3，我即將搭上往紐約的飛機到NYU修LLM，回來台灣已經是快一年後的事，這次的離別，感觸卻很深....

緣份真的很神奇。能把兩個本來生活圈完全沒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牽引在一起進而成為情侶，又能讓一對本來個性都很ㄍㄧㄥ的情侶兩顆心完全的擁抱在一起。在交女朋友之前，曾經預想過我將來與女朋友相處的模式，總覺得都應該只會是友情般的戀情，從來沒想過會是我跟她今日相處的那種熱絡的情形。

我們可以一天固定通三次電話，每次都總是有話可以講，講到不知道講什麼還是可以繼續扯，這樣一講就是一年半，從未間斷，成為亞太電信最討厭的用戶之一。我們可以每周末都出去，出去到不知道要去哪裡改回家裡窩，都還是覺得很溫馨有趣，這樣一過就是一年半。我們可以講這麼多話，膩在一起這麼久，卻從未真正吵過架，就算有意見不合，也是都在一通電話內就能解決問題。

可以這樣，並不是我太好，而是她實在是太棒了。一開始會覺得她對感情的態度好像比較淡，不是那麼愛我，但時間久了，才發現原來她之前只是在醞釀。要我形容她，我只有一句話，她真的是做到沒話說。不僅總是能早我自己一步比我自己還關心、照顧我，更是因為縱使我後來本性畢露，懶惰、邋遢、沒耐性還加上青年發福，她還是能容忍我甚至喜歡我的種種缺點。有多少女生能忍受男朋友跟她出去約會幾乎都穿拖鞋，出去玩住很有情調的旅社竟然是用塑膠袋裝衣物到櫃檯塑膠袋還破掉只能很丟臉用抱的，開車、生活上稍有不順就暴躁的亂罵，把到以後就開始擺爛沒情調又不浪漫又不體貼，還有一大堆罄竹難書的不良事蹟？

說真的，我真的不知道我哪裡值得她這麼愛我。就像之前奇美的廣告一樣，對我來說這已經不是幸福，而是奢華的幸福。問我過去25年都沒交過女朋友會不會遺憾？我可以堅決的說答案是不會，因為這25年的等待可以等到她絕對是值得，甚至等待30、40年，我也覺得值得。

但此時此刻，離開台灣前夕，我卻突然覺得希望她不要那麼好，她這麼好，實在叫人不sentimental都很難。之前一直覺得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跟調適，可以瀟灑的拎著行囊從容自在的搭上往紐約的飛機。之前真的一直都保持這樣的心態，但隨著時間逼近，這一兩個禮拜開始打包行李，卻開始覺得每放一件進行李箱，就好像又丟了一塊大石頭在心中，愈加沉重。尤其是打包那些她主動買給我要我出國用的用品，或者陪我一同去購買的用品，想到那些點點滴滴，我常常久久不能自己。

我在沉重什麼？老實說我也不清楚。擔心這一年的離別感情會出現不確定嗎？老實說我對自己很放心，對她更是放心。擔心這一年沒辦法好好連絡情感嗎？網路科技發達，這也完全不是問題。擔心這一年會很孤獨寂寞嗎？宅了25年，其實也沒在怕這一年，而且一頭栽進攝影，某部份因素就是為了到紐約很孤單寂寞很想她時，就按按快門排解一切的情緒。那我到底在沉重什麼，說真的我不知道，總感覺縱使以上的擔憂都不成立，但分隔兩地不能面對面靠在一起的事實，比一切都還真實。

除了這樣的真實，還有另一個深層的害怕。

我不害怕自己孤獨，但我好怕她孤獨的很辛苦。我不害怕寂寞，但我好怕她寂寞的很痛苦。我不害怕即將面對的陌生環境，但我好怕一年以後回來時兩人會不會因為時間距離的隔閡讓這段感情變的陌生。我知道這對她非常非常不公平，不過在一起一年半多，就馬上要面臨一年的離別。當然我不斷告訴她，也是在告訴自己，如果我們命中注定要相守一輩子，短短的一年跟一輩子比起來實在微不足道，這確實是事實，但卻是不能提供任何安慰的事實。為什麼上天不能讓我們早認識一點，或者晚認識一點呢？唉，這麼想太貪心了，能認識她，就是最奢華的幸福，我還能向上天怨些什麼。

但每次想到這些心情還是很難過。在她面前我都極力壓抑，盡量裝得沒這回事，因為我知道我如果沒有壓抑住我的情緒，她只會更難過。總覺得應該好好利用剩餘的時間，給她更不一樣的感覺，但一想到剩餘的時間這件事，心情卻更沉重輕鬆不起來，所以只好不去想，故意裝得若無其事。以前每次看到她都很開心，這一兩個禮拜看到她心情卻都有點難過，看到她難過我又更難過了，不知道該怎麼去過這剩下的日子，所以還是只能裝得好像若無其事。

老實說我真的不希望她來送機。不是因為不愛她感情淡了，正是因為感情很濃，我沒有把握能在那樣的場景中壓抑住自己的情緒，更擔心她在當下會很難平復，最擔心的是她要如何帶著這樣的情緒一個人獨自返家繼續每一天的生活。這輩子我第一次擔心別人比擔心我自己多。有一個這麼好的伴侶，絕對是奢華的幸福，但在這個離別時分，卻又突然希望她不要那麼好，她越是好，我越是難走得瀟灑自在。或許，上天是公平的，在享受這種奢華幸福的同時，我也要面臨這樣的課題，如何去面對這樣沉重的心理負擔。很多人總能在這時刻還故作瀟灑說什麼"如果遇到比我更好的人，就不要等我，追求你的幸福，我還是會默默祝福的"，就算只是故作瀟灑，這樣的節骨眼還能做出瀟灑貌的，我只能說，我不相信他真的愛透，真的曾被奢華的幸福圍繞過。

千頭萬緒，也理不出章法，我也不知道能再說些什麼。最深層的情感，是最說不出口的。我終於知道為什麼這樣的時刻大家都是用祝福帶過，因為不用祝福來掩蓋敷衍這樣的情緒，就只能在那打轉。

這一年，妳不要太難過，妳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一定要好好的過。答應我，妳一定要照顧自己，一定要好好的過。我從不擔心我自己過的不好，我只擔心妳過得不好。為了我，請妳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好好的過。

向來只會消遣別人，不太會溫馨的祝福別人，所以我的祝福也只是很拙劣的陳腔濫調，我也不知道這時候還能講些什麼祝福。祝福儘管拙劣，但卻很真摯，因為我在打完這段祝福之後，在眼眶裡已經滾了好幾轉的淚水終於蓄積了足夠的水量而溢出....

這篇文章早就寫好，但特意留到要出發前才發佈。當妳看到這篇文章的時候，我應該已經上了飛機，甚至已經抵達紐約開始面對陌生的新環境。我相信妳看了這篇文章一定會偷偷掉眼淚，但不管如何，看完以後請收起妳的情緒跟淚水，答應我，這一年，妳會好好照顧自己，好好的過....

我的鼻頭又酸了起來了，還是快點結束這篇文章吧....請妳真的一定要為了我好好照顧自己，好好的過....

Goodbye, My Love, See You Next Year....